四不忍 其四

昔年從宦干戈地，黃綬青春一魯儒。 弓犯控弦招武旅，劒當抽匣問狂夫。 帛書投筆封魚腹，玄髮衝冠捋虎鬚。 談笑謝金何所媿，不爲偷買用兵符。

狻猊日走二百里，於菟聞之望風靡。 春晴酤酒大合樂，乃向尊前應宮徵。 嚬呻奮迅左右顧，櫪馬悲鳴汗流水。 供官自古藏太常，失脚何年落村裏。 佛居勝義空谷中，吼法怖魔如此耳。 人閒宜假不宜真，此理吾今得之矣。

逆虜縱橫未剪齊，王師退保浙江西。 羽書日報猶未息，戎捷遠來何太稽。 千里戰雲新鬼哭，滿天陰雨夜烏啼。 臂弓腰箭誰家子，竟日鳴鞭躍馬蹄。

秋日更可畏，所宜惟暴書。 反身還自笑，均是蠹書魚。

同年四百二十六，尊酒相逢得我師。 方喜書來自天目，忽驚人去向峨眉。 囊開蜀錦留佳句，棹拂汀蘋索惡詩。 莫道冷官無一物，扁舟遥載義風歸。

古者貝爲貨，庶物賴以通。 後世貴銅臭，退處書几中。 楮生借光輝，文字傳亡窮。 言利古所羞，孰謂汝不逢。

十里河堤接郡城，城邊楊柳密於屏。 行人盡日翠陰裏，啼鳥數聲殘酒醒。 七澤觀前無限草，高沙湖外一時青。 斜陽極目春如海，只有平菴兩鬢星。

先生壠上带經鋤，一雨朝來土脈蘇。 盈尺槿籬須補綴，鄰翁殊未識龍雛。

似太平，自開元，雖垂老，不踰錢。 只愛綠苔浄，勿愛金絲鮮。 綠毛龜，綠毛龜，三三八八總不知，彷徉露蔣風蒲稀。

少年曾上三茅山，千巖萬壑窮躋攀。 烟霏空翠不可狀，弟兄聯騎欣清閒。 回頭五十有餘載，至今夢境猶班班。 初從崇禧入僊境，元符玉晨紛幢幡。 草庵精舍不知數，各占山麓清溪灣。 蓑衣相見黑虎谷，蒼然白髮猶朱顔。 延之土窟款清論，桃皮釀酒無留殘。 達道所居更奇絕，萬山開豁如重關。 一山巉巖似筆格，聳秀正矗湖中間。 白馬真人尚生氣，長史舊井藏餘丹。 異石若碎還復合，豢龍幾處多澄瀾。 華陽洞門閉已久，傳聞亦有游其藩。 撫掌浮漚湧如沸，僊人捧石手可扳。 最奇無如大茅峰，千尋直上天市壇。 中峰小峰如雁行，下視堆阜羅烟鬟。 三君司命時歸降，往往天風吹珮環。 人言春日羽衣會，胎禽終日來飛翻。 玄帝大鼎秦皇璧，丹砂六千在流泉。 地無虺虎與荆棘，但有衆藥堪延年。 洞天凡蹤不易到，我欲再往良獨難。 有時慨想舊游處，陟岡惘惘涕爲潸。 江夏僊人有僊骨，卓爾拔俗甘瓢簞。 摇鈴真能徹帝所，揮钁自足驅神姦。 曾入金華訪初平，今往地肺求洞玄。 游經都城道價重，拂袖忽厭拘塵煩。 徑登紫芝繡衣亭，咫尺衆真相往還。 神僊渺茫信可學，祇恐涓塵天意慳。 但見茅君極僊品，誰知求道越岨艱。 至今豐碑載錫文，舟墮千劍如指彈。 君得此居宜勇進，勿使學步譏邯鄲。 我欲休官未容去，歸夢遇覺多愁歎。 終當掛冠四明隠，捫蘿采石紉芝蘭。 江東日暮雲生處，安得羽化同霞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