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暮六首 其三

垂老戎衣窄，歸休寒色深。 漁舟上急水，獵火著高林。 日有習池醉，愁來梁甫吟。 干戈未偃息，出處遂何心。

仗劍萬里去，孤城遼海東。 旌旗愁落日，鼓角壯悲風。 野迥邊塵息，烽消戍壘空。 轅門正休暇，投策拜元戎。

抱磴從天上，驅車返嶺東。 氣昂無醜虜，策妙詘羣雄。 飛絮隨風散，餘氛響日鎔。 長戈收百甲，聚騎破千重。 落劒惟戎首，游繩繫脅從。 四野無堅壁，羣生未化融。 龍湖膏澤下，早晚徧枯窮。

海邊佳樹生奇彩，知是仙山取得栽。 瓊蘂籍中聞閬苑，紫芝圖上見蓬萊。 淺深芳萼通宵換，委積紅英報曉開。 寄語春園百花道，莫爭顏色泛金杯。

象鼎格仍高，其中不烹餁。 唯將煮濁醪，用以資酣飲。 偏宜旋樵火，稍近餘酲枕。 若得伴琴書，吾將著閑品。

風和氣淑宮殿春，感陽體解思君恩。 眼光滴滴心振振，重瞳不轉憂生民，女當爲妾男當臣。 男力百歲在，女色片時新。 用不用，唯一人。 敢放天寵私微身，六宮萬國教誰賓。

我見頑鈍人，燈心柱須彌。 蟻子齧大樹，焉知氣力微。 學咬兩莖菜，言與祖師齊。 火急求懺悔，從今輒莫迷。

戰國城池盡悄然，昔人遺迹遍山川。 笙歌罷吹幾多日，臺榭荒涼七百年。 蟬響夕陽風滿樹，雁橫秋島雨漫天。 堪嗟世事如流水，空見蘆花一釣船。

小雨上東山，層層着意看。 尋泉行處僻，就石坐來寒。 赤舄歸周旦，蒼生起謝安。 功能成底事，一抹暮雲殘。

大家習貴久，亦復閲儉多。 所習已厭飫，所閲方憂訛。 食厭如食蠟，避憂如避戈。 誰能飽更飯，脹洩自生疴。 此理大可見，判若黝與皤。 所以張公子，悠然願巖阿。 退翁聞之喜，爲作退士歌。 介邱自可樵，何必岷與嶓。 汙池自可漁，何必江與河。 擁腫爲我居，何必房千娥。 款段爲我乘，何必駕六騾。 但醉皆勝醒，但寢皆勝訛。 晏起勝早朝，徐行勝前呵。 筇以當魚須，褐以當羔紽。 葛巾以當幘，草屩以當靴。 巖頭有椶楠，巖下有薜蘿。 東有百畝園，西有十里荷。 香逕可游屐，石步可椓牁。 俯樂莊生魚，仰眄淵明柯。 行攀女兒柳，占坐老翁莎。 月出竹效舞，風來松獻哦。 天清掃木葉，雨潤移花窠。 身閒少譏譽，氣靜無昏瘥。 居然勝趙孟，奚用封蕭酇。 菓大多採摘，獸肥多網羅。 得魚多用餌，得雉多用囮。 但與懶者遊，勿遣躁者過。 但聽訥者規，勿受佞者詫。 君家異姓王，劍佩紛相摩。 懷綳戲簪笏，童隸輕綸緺。 豈若窶人子，血眥爭么麽。 君家長安市，日見風雨波。 推輈識羊腸，折柂諳盤渦。 豈若遠郊氓，冥行觸機碆。 兩輪日夜走，兩磑日夜磨。 端能幾裘葛，已復歸蒿莪。 官書廿四考，祿取三百禾。 等是息中馬，誤爲燈上蛾。 君其莫蹭蹬，我已太婆娑。 退歌止于此，公子意如何。